沉重的拍卖

　　放眼当今艺术品拍卖，当一个一个的纪录被改写，一个一个奇迹被创造的时候，任何一位身临拍卖场的人都会被那火爆的场面所吸引。人们欣喜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巨大发展，憧憬着美好未来，但同时也在感叹着：拍卖多、图录多，眼不够用，钱不够用……

　　到目前为止，今年内，我已接到的秋拍图录平地起有125公分高，90余册，包括3万多件拍品。到年末估计还有近50场的拍卖要人们去奔波。我不禁想：物理学上有个原理叫：剩功不剩力，剩力不剩功。我们的拍卖公司大量地组织拍卖会及拍品是增加码洋扩大销售，是一种剩力的做法。而这样却是苦了买家。每次看到拍场里背着几十斤重参考书看预展、不知所措的竞买人，我觉得国内拍卖公司要做的服务性的工作还有很多很多，为客户服务得还太少太少。

　　中国拍卖师大都人微言轻，但作为在市场一线的服务人员，拍卖市场暴露出来的问题，一种责任感又让我不得不说些话。嘉德、翰海的2004年秋拍结束了。11个亿的成交额，一季就占去了去年全国艺术品成交总量的一半。一年到头接连不断的拍卖，大量的图录，似乎显示着市场的巨大市场潜力。数量的增多，而拍卖公司的机能却在下降。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是靠增加劳动时间和最大地榨取剩余价值来实现的，难道我们的拍卖公司也只有靠“以多赚多” 、“人海”、“画海”战术去体现中国艺术品市场真正繁荣吗？

　　决不应当是那样的，否则将是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悲哀，更是中国艺术品投资人与收藏人的悲哀。

　　当拍卖市场与其操作人还不够成熟时，就应该多看看发达国家拍卖公司是如何将事情做好的。拍卖是从西方传来的，世界拍卖巨头苏富比、佳士得两公司之所以能够垄断全世界的拍卖市场，就有他们的成功经验，我们应该认真地借鉴。

　　众所周知，拍卖公司是一种中介服务性质的公司，它的第一使命是“服务”，而国内各大拍卖公司，却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经营上，将拍品数量无止境地扩大，把最大的利润与收益寄托于此。

　　以嘉德、翰海为例，两家公司一年拍卖总量约有万件之多，以每件拍品看3分钟计算，3万分钟就是500小时，以每天预展8小时计算，需63天才能看完，而两个公司的预展时间总计不过6天。因此磨肩接踵的场面比比皆是，拍卖公司工作强度之大可想而知，也难为了买家。有位山西的买家告诉我：今年十月份以来，他几乎就没有在家呆过48小时，从北京到云南、从云南到上海、杭州、南京，再到北京，再到上海。现在仅差旅费就花了6万多元，想一想后面的朵云轩、中贸圣佳等大公司的秋拍还要参加，金钱上的吃紧自不必说，精神上、身体上的压力简直不堪设想……

　　而反观苏富比、佳士得，它们每次二、三百件拍品，却能达到近亿港元的成交额和几乎100%的成交率。他们对买家的服务意识可谓是深蕴其中。

　　中国艺术品市场经过十余年的发展，使经常涉足拍卖市场的买家，积累了经验，也积累了财富，但对拍卖市场的服务，对拍卖公司的总体运作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自古以来，以少胜多的最典型战役有三：一为“长勺之战，二为“淝水之战”，三为“赤壁之战”，无论哪一战，实力都占极为重要的地位。对拍卖公司而言：要体现实力就是要提高服务能力。

　　我很难知道，拍卖公司在编拍卖图录时，是否预测过拍卖场上的成交率？一件拍品将能吸引多少人，拍品对未来市场的借鉴意义有多大、未来的市场潜力还有多大，风险有多少？……等等诸多问题。拍卖公司作为中介服务机构，是否又真正发挥了组织货源、研究拍品、提供信息、协助收藏和完成增值的职能。

　　国外公司成功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就是以诚信为核心，替买家服务得好。

　　诚者无畏，言成则诚。在苏富比、佳士得的客户中，有许多收藏世家，世代与之交往，他们在图录中与图录外的服务是“人盯人”式的，几乎做到“知无不言”“言则必信”。一次，苏富比在国外拍卖一件古代书画，在我尚未接到图录，向其咨询时，苏富比的服务人员已将有关此件拍品全部资料，通过互联网发到我的网址，为了稳妥，还用特快专递邮寄光盘以备查考。在提供的信息中，拍品的来源、状况，以及未来可能成交后的国内外付款方法、汇率等，一应做了全面而周到的交代。虽然我的竞拍没有成功，但是他们对买家心理的把握、价格的拿捏以及尽可能好的服务，让任何一位买家从心底里产生一种亲近感，这种感觉就是“诚”。

　　在“信”方面。目前，苏富比、佳士得公司的书画部、瓷器部的负责人都是在全世界享有盛誉的专家或学者，在拍品的真伪鉴定上几乎不会有什么疏漏。打开两大公司的图录，件件东西的价格与价值的性能价格比都极为合理，而且带有激烈的市场参与性、竞争性和前瞻性。而在国内，拍卖实际上已成为艺术品交易的第一市场，许多人愿意到拍卖场买东西，是因为拍卖场集中的拍品多，有充分的挑选余地，而且价格可以自己定。最为重要的是各个拍卖公司集中了各类的专业人才。然而我们拍卖公司却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未能对拍品进行很好的挑选和宣传，未能让人们对拍卖产生充分的信任感。以京津派画家金城作品为例。当国内金城的价格还在每轴一、二万元时，金城的精品每轴已在香港佳士得拍卖中达到四、五万元。直到现在国内某些拍卖行才逐步意识到这一点，对精品的要求才有所提高，例如今年翰海秋拍的金城手卷也拍到99万元，孔雀轴则以25万元成交。这就是拍卖公司的精品意识和可信度带来的。市场的认知就是最大的信任。
拍卖市场，尤其是艺术品拍卖市场，应当是精品与精品的集中地，应以质取胜，而不应当是艺术商品的数量集散地。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发展前途已经被普遍看好，正是因为市场的大环境好，才更需要拍卖公司的全方位服务迎头赶上。

　　分析起来，中国拍卖市场重量不重质、服务意识不够的主要原因有三：

　　其一，普遍受到急功近利的追逐利润意识的趋使，反映出拍卖公司的整体、长远考虑还非常不足，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还很不成熟。

　　其二，拍卖公司专业的人才极其缺乏。目前中国的拍卖企业有近5000家，从业人员近15万人，这15万人当中是有专业资格的人数不到十分之一。而在一线能派上用场的人才更是凤毛麟角，因此 “赶鸭子上架”成为拍卖业中广泛现象。

　　其三，由于艺术市场目前受到人们的广泛重视，只要是艺术品拍卖，就不愁没有人气。国内的拍卖公司还没有遇到真正的竞争与对手。

　　中国的拍卖总额每年都在翻新，表面上的进步，并不能掩盖内部的矛盾与发展中的弊端，不是我们做的有多好，而是我们的竞争还没有展开。如果我们的拍卖公司继续以数量取胜，而不是以质量和服务取胜，那么，当未来国外强手真正进入的时候，也就是我们一败涂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