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现实

新生活的焦虑

作者：张颂仁 2006-04-07 10:01:58来源：雅昌艺术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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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焦虑是不限国界的。困闷的焦虑把生命力困在无形的气压场内；窒息的空气澎湃着原始的欲望。似乎只有乐与怒的摇滚尖叫才足以撕破这囚场，让激情渲泄的声浪暂时恢复困闷中的平衡。宋永红是摇滚乐队[苍蝇]的吉他手。

　　从1988年的钢笔铜版画《校园生活》开始，宋永红的图画中就一直保持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宁静的环境里绷张着无言的对峙，和没有声息而神经质的运动。那种紧张可以从尖锐的钢笔线条听出金属的刮擦。宋永红一直保持了钢笔铜版画的锐利笔触，以生硬和没有迥转的忿懑，划破生命里的苦闷和压抑。他的画没有温馨抒情；人际关系只反映了生命的无意义和荒唐。宋永红的焦虑一方面反映性生理的不平衡，发展出对性现象各种滑稽和畸形的描述。从深一层看，宋永红的焦虑是一种对生命现象极为逼切的疑惑，尤其涉及自我对他人的定位，而这定位又往往为性欲与权利所侵犯。这疑惑表现在所有作品引人入胜的悬疑情节中，成为纾解作者紧张心理状态的艺术手法。

　　在美术的传承来看，宋永红典型的寂寞场面和悬疑的性诱惑显然受了巴而库氏的影响。可是宋永红所隐喻的背面故事往往更为暴力，更为刻薄。他没有巴而库氏所赖以营养的西欧古典文化环境。宋永红的焦虑更逼切、更惶恐。他的文化环境是当今什么也不是的社会，上既不接传统，下又是尚未定形的新文化。如果巴而库氏反映西欧中产阶级道德对人性的约束，宋永红反映了人性较少文化规范而更赤裸的权力社会里承受的抑制。1989至1992的揭色油画开始清楚地探讨这主题，从1992至1995的艳彩油画他把这种边缘的心态再推演为这个新时代的照妖镜。

　　揭色画系列最强烈传达的是一股克制下的暴力，像《锤子》和《乘公共汽车》。单色调突出了作品的叙述性，像故事插图。强烈不安的情绪在没有情节的画面里最感不安，因此情节的出现成为宋永红画中渲泻情绪的透气口。这些情节有现实的可能性，如《故宫护城河》和《第一步医疗检查》；也有白日梦式的放肆，如《卧铺车厢》和《蓝格子床单》。观众与偷窥者站在同一个视角上，像穿上透明的皇帝新衣，可以肆无忌惮地浏览。这种荒诞的境象把一般人心底的邪念和偷窥心理无情地袒露开来。新的作品如《在泳池边》和《故宫护城河》设於比以前作品更现实可信的环境下，也比较更强调了观众和画家的介入身份。面对《故宫护城河》等作品，观众不禁会感到一思尴尬，有若滥用了他的观看权利。

　　从旁观的偷窥这类心理，宋永红推演至主动的介入；偷窥的冷漠与侵袭意念也进展为虐待心态。《职业的微笑》的理发师狞笑地把控顾客，满足於一时的制控器。《流水作业》和《医务室》进一步於日常的生活情景里提示了职权凌虐的关系。宋永红绘画所采取的清晰平叙手法，更夸张这些情境的谐谑和荒诞。颜料平涂的笔触，抹平了画家的情感，也冷却了油彩本身的肉体质感。宋永红的世界令人发噱，可是人情淡薄。

　　生活的荒凉与缺乏意义是宋永红作品充满悬疑气氛的关键。如《窗前》暖晦男女关系的空洞：《阳台》和《都市风景》的无奈，有如受制於色彩缤纷但钜细无遗而实在的现实环境。心灵的空虚使最无聊的情境都带着戏剧式的悬疑：可能有大事要发生，也许突破已经出现。可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可能什么也不是。

　　只有生命的原动力。性欲和权势的刺激，才策动得宋永红世界里的人物。一种乐与怒的摇滚荡力，才使他们提起精神。这是九十年代中国的浮世会，也是中国新生代的照妖镜。这些画刻薄得滑稽，明艳得恶俗。宋永红不给他人留情面，也不轻饶自己。在这个明丽剔透，无可遁逃的新生活里幽默是唯一灌顶的清凉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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